编者按
由农业农村部组织编撰的《村庄里的家风家训故事》近日出版,新疆有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尉犁县达西村、吐鲁番市高昌区新城西门村、阿勒泰地区吉木乃县萨尔乌楞村、阿克苏地区新和县加依村四个村的家风家训故事入选,展现出新时代新疆乡村的精神底色和文化特色。今天,让我们一起走进新和县加依村,聆听那些代代相传的家风故事,感受浸润在生活细节里的优良传统。
加依村坐落于阿克苏地区新和县依其艾日克镇,地处塔里木盆地北缘、渭干河西岸。虽紧邻塔克拉玛干沙漠,气候干旱少雨,却因塔里木河支流的润泽,形成了地势平坦、宜耕宜居的绿洲农业村落。这里生长着大片特殊的桑树林,其木质细腻、共鸣极佳,被誉为“会唱歌的木头”。在300多年前,村民阿比孜·卡里与热希兄弟首次利用桑木制作出能弹奏完整曲调的都塔尔,从此,加依村户户制琴、人人习艺的传统逐渐形成。
“刨木见纹理、做人显真心,不同木料共成琴、各族同心一家亲。”这句在加依村乐器匠人之间流传的家训,源自世代制作都塔尔、热瓦普等乐器的实践,凝聚了当地匠人手工制作民族乐器的智慧与多民族共融的生存哲学。“刨木见纹理、做人显真心”意指木材需经刨削才能现纹理,人经磨砺方见真诚。匠人秉承“琴成七十二道工,人成千锤百炼中”的理念,以血泡和老茧见证初心。“不同木料共成琴”喻指桑木琴身、杏木琴颈、铜丝琴弦各尽其用,正如加依村多民族乡亲同心协力、各展所长,共同谱写美好生活。家训不仅塑造了加依人精益求精、坚韧不拔的工匠精神,更深化了民族团结意识,使村庄在成为“中国新疆民间手工乐器制作第一村”的同时,也成为多民族和谐共生的典范。琴音清亮,源自异材同心;乡村和美,系于各族同心。
桑木里“长”出的天籁
一年春天,阿比孜·卡里和弟弟热希去桑树林砍柴修补屋顶。热希一斧头砍下去,断裂的桑木发出“咚咚”的浑厚声响——不像普通木头那样发闷,凑近晃一晃,还能听见类似风吹琴弦的轻响。“哥哥你听!”热希激动地说,“这木头好像在唱歌!”阿比孜·卡里俯身倾听,眼睛一亮:“集市上卖的都塔尔,是不是用这样的木头做的?”
兄弟俩连夜找来铜丝,把桑木削成木板并打磨。第一次做的乐器歪歪扭扭的,绷上铜丝后弹出的声音很刺耳。邻居家的老人摇头笑道:“两个傻小子,木头就是木头,还能变成宝贝不成?”但兄弟俩没有放弃,他们白天种地,晚上就着油灯琢磨。一个深夜,热希不小心把琴弦调紧了些,一拨动,清亮的音符突然流淌出来!兄弟俩兴奋得跳起来,他们连夜修改琴身弧度,终于做出了一把能弹出完整调子的都塔尔。
此后,兄弟俩专心研究制琴手艺,更将踏实做人、精益求精的信念融入每一步工序。他们常对来学艺的年轻人说:“木头有木头的纹理,做人也有做人的道理。就像刨木要见到真纹一样,做人也要显出真心。”
他们手把手教村民选料、打磨、上漆,从不藏私技艺。就这样,制琴的火种传了一代又一代,“刨木见纹理、做人显真心”的家训也随着琴声流淌在每个加依人的血脉中。
制琴匠人的“硬骨气”
肉孜· 巴吾东18岁那年,终于完成了人生中第一把都塔尔。初学凿木时,他手上磨出的血泡破了又起,调音不准时,常急得在工坊里来回踱步直到深夜。父亲默默看在眼里,在他最焦躁时,递过一碗热茶,轻声说:“孩子,做琴如做人,急不得。木头有木头的纹路,音准有音准的讲究。每一凿都要对准心思,每一调都要耐住性子。差一分一毫,琴就没了魂。” 终于有一天,他调准了所有的音。他抱着那把略显稚拙的都塔尔去巴扎,心里七上八下的,生怕没人看得上。没想到一位老人反复端详,最终掏出2元买下了琴。肉孜攥着那两张皱巴巴的纸币,一路飞奔回家,兴奋得整夜未眠。父亲拍拍他的肩,眼底都是笑意:“你看,把琴做精了,手里的活计硬气了,心里的底气自然就足了!” 如今,肉孜·巴吾东已成为自治区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,他常常对身边的小徒弟说:“木头不会骗人,你流了多少汗,用了多少心,在琴音里都听得出来。这手艺,靠的不是一双手,而是一颗心。”
拱棚里的“民族团结调”
我叫阿孜古丽·托合提,是加依村一名普通的维吾尔族村民。几年前我还因缺乏种植技术而发愁,直到2018年春天,我终于鼓起勇气想多承包10亩地种拱棚蔬菜,可心里七上八下的:万一赔了钱,孩子们的学费可怎么办?
一天傍晚,我正在地里发呆,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:“阿孜古丽姐姐,听说你要种拱棚蔬菜?”我抬头看见高仓元——村里的科技副主任,一个总是笑眯眯的汉族小伙。他擦着额头上的汗说:“我懂种植技术,你敢干,我就敢帮!”看我还在犹豫,高仓元蹲下身,抓起一把土搓了搓:“姐姐你看,这土质多好!就像咱们村的老话说的,不同木料共成琴。你有力气,我有技术,合在一起准能成!”就是这句话,让我下定了决心。
接下来的日子里,高仓元天天往我家地里跑。清晨天还没亮,他就来教我栽苗。我跟着他学,笔记本上记满了维吾尔语和汉语对照的技术要点,手上磨出了厚厚的老茧。
那年夏天,一场暴雨突然袭来。我们正在拱棚里忙活,眼看雨水就要淹了菜苗。高仓元大喊:“快!抢收菜苗!”我们扯开塑料布披在身上,在雨中抢收。虽然浑身湿透,但看着保住的菜苗,我们相视大笑。高仓元抹着脸上的雨水说:“姐姐,咱们这算不算是风雨同舟?”那年秋天,我的拱棚蔬菜喜获丰收,收入远超预期。
如今,我家拱棚里的蔬菜苗绿油油的,长势喜人,院子里时常传出两家人的欢笑声。我常对孩子们说:“就像咱们村做乐器一样,汉族兄弟的智慧加上我们的勤劳,合在一起才能奏出最美妙的音乐。”